漫談：想像力是一種超能力：「XXX與加瀨同學」系列

文/楊双子
發表年月/2017.05.16



不久之前，名為《牽牛花與加瀨同學》（あさがおと加瀬さん）的動畫短片釋出，百合圈內人即使沒有朝聖，也多少有所耳聞吧！這個動畫短片的原作，是少女漫畫家高嶋ひろみ的短篇漫畫系列作「XXX與加瀨同學」，台灣繁體中文版由東立出版，迄今三冊，按順序是《牽牛花與加瀨同學》、《便當與加瀨同學》、《草莓蛋糕與加瀨同學》。
「XXX與加瀨同學」系列從書名、畫風到故事，都是實打實的少女漫畫。這會跟超能力扯上什麼關係？

大家好，我是淺色貓。
（也是楊双子）

本文主標題是我借某文具公司知名廣告詞來的說法，原句是「想像力是你的超能力」。我一直很喜歡這句話，因為想像力確實是一種超能力，人透過想像可以體驗不曾經歷過的痛苦、喜悅、悲傷、歡樂，進而更能理解他人的內心，觸及這個世界的良善與柔軟之處。也是因此，後來我在幾場演講裡面都提到這個論點：想像力是一種超能力，那如果你沒有這種超能力呢？

──這種時候，我們需要文學，需要電影，需要動畫和漫畫。
包括「XXX與加瀨同學」系列。

實打實的少女漫畫如「XXX與加瀨同學」系列，描繪擔任園藝股長的平凡少女山田暗自仰慕田徑社的王牌選手加瀨同學，隨著一個個短篇兩人日漸接觸、互動、彼此理解，終於走上親密交往的那一步。交往之後的山田與加瀨同學，苦惱於如何更加接近彼此的內心，開啟了酸酸甜甜的輕鬆青春日常……
以上描述，聽起來是稀鬆平常的少女漫畫吧。

唯一的差異，或許只有山田與加瀨同學都是女性的這件事情了。
（這一點對於習於閱讀百合漫畫的讀者來說，則並不算驚奇之處。）

有意思的地方其實是，這部軟綿綿、輕飄飄的少女漫畫，從第一篇〈牽牛花與加瀨同學〉開始，山田意識到自己喜歡上同為女性的加瀨同學，就出現了相對寫實的描繪觀點。
譬如山田浮現「希望加瀨同學她可以喜歡上我」這個念頭的瞬間，很快自我反駁說：「可是她是女生……該怎麼辦……她是女生啊……」而後，又露出苦惱的表情，誠實面對了自己的真實心意：「不過，我還是喜歡她──很喜歡她……」
也譬如後期的《草莓蛋糕與加瀨同學》，兩人逐漸有親密接觸時，山田對同為女性的交往懵懵懂懂：「咦？不會吧，我們都是女生……除了接吻之外，還有更進一步的什麼嗎……？」

由於高嶋ひろみ舉重若輕的處理，令人在閱讀過程中，隨之毫無防備、理所當然接受了一個高中女生喜歡上另外一個高中女生、並且彼此探索親密關係的故事。

山田喜歡上加瀨同學。
如果角色設定山田與加瀨一個是女性一個是男性，之所以會令人感到這樣的描繪稀鬆平常，那是因為現實生活裡處處都是這樣的故事。
想像力是一種超能力。處處可見的事情不需要這種超能力來輔助理解，可是，在百合文化、BL文化出現以前，山田和加瀨同為女性或同為男性的角色設定，作者肯定必須著力花費許多篇幅解釋，譬如山田如何掙扎、加瀨如何徬徨、兩人如何努力消弭同性戀情造成的障礙，以便彌補讀者缺乏的想像力／超能力。

是要到了百合文化、BL文化出現以後──更進一步說，是在百合文化與BL文化以流行文化之姿廣泛滲透入讀者的日常生活以後，山田與加瀨同為女性、或者同為男性，這樣的百合故事、BL故事才會一點也不令人驚奇、疑惑、大驚小怪。
（甚至，走到了這個階段，包括本文的論點，對於熟稔百合、BL的讀者來說，根本也不值得一提了）

這件事的重要性，並不只是這樣一來「XXX與加瀨同學」系列不必費心處理同性戀情的現實面，可以成為軟綿綿、輕飄飄、具有治癒效果的輕鬆少女漫畫而已。真正重要的是，當這些同性相戀的甜美故事對所有人來說都變得稀鬆平常的時候，現實中「同性相戀可以是甜美可愛的故事」的這個事實，也不再需要那麼用力的大聲疾呼，就能夠被理解了。

這就是我說的，想像力是一種超能力，那如果你沒有這種超能力呢？
──這種時候，我們需要文學，需要電影，需要動畫和漫畫，透過不斷述說（那些缺乏想像力的時候）顯得奇異的諸多故事，直到這些奇異故事不需要想像力也能夠被視為稀鬆平常的故事為止。
而這些故事，包括了「XXX與加瀨同學」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