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談：「為什麼正宗GL動畫不賣座？」──以《輕鬆百合》為例說明

文/半成品（楊若暉）
發表年月/2012.11.04



好的，雖然前兩周才說過要改成針對個別漫畫作推薦，不過我想時不時針對一些我有興趣的議（ㄅㄞˇ）題（ㄏㄜˊ）做簡單的討論應該也是很有意思的吧？

首先我得說明一下題旨，雖然我自己主張廣義的百合應該涵蓋狹義百合、GL、女同性戀三者，但為了便於討論並兼顧一般百合控在論述時的意指，本篇還是採用狹義的定義方式來進行論述，用以解釋百合界討論到爛的問題之一、也就是今天的主題。


「為什麼比較紅的百合動畫都好像是妄想出來的，但真的兩個女生談戀愛的GL動畫卻都叫好不叫座呢？」
「明目張膽的GL動畫就只能賣給百合控，果然這樣的市場太小了嗎？」
「就算官方想要賣百合，表面上還是不能說死，不然就無法賣給BG黨了吧？」


──上述的言論，我想混跡百合圈的格友們應當不陌生吧？但總歸一句就是：為什麼正宗GL動畫不賣座？

所謂正宗GL動畫，換言之就是以女性戀情為主題的動畫作品，舉例來說的話就是《青之花》或者《輕聲密語》，帶有百合風味的暢銷動畫則屬《魔法少女奈葉》、《天才麻將少女》算是好例子。

(《天才麻將少女》，連官方都賣百合的百合風味動畫，特別推薦給不知道什麼是百合好想知道喔的初學者)


不過要回答今天的問題，必須從兩個層面來看，我認為《輕鬆百合》是很好的切入點。


《輕鬆百合》第二季於今年九月播畢，這是一部百合味非常輕淡的女中學生日常生活小品，雖然劇情實在說不出有什麼內容其實就是沒有內容，但卻是今年夏番動畫中頗受歡迎的一部作品，可說是近年來少數暢銷的「正宗百合」動畫。

是的，《輕鬆百合》是正宗的百合動畫。也許有些不知《輕鬆百合》來歷的人會認為這部作品其實沒那麼百合，未必能稱之為百合動畫，然而，日本百合漫畫雜誌的龍頭──《コミック百合姬》，自2005創刊以降，第一部也是現階段唯一改編成動畫的作品即是《輕鬆百合》。因此，《輕鬆百合》可說是血統相當純正的百合作品。

就此可知，百合動畫當中，賣不好的例如被歸類為GL的《青之花》以及《輕聲密語》，賣得好的《輕鬆百合》卻百合味相當清淡。此時再對照《魔法少女奈葉》、《天才麻將少女》這類頗具百合味的暢銷作品則不以百合為主題，似乎很容易得出一種結論，就是正宗百合／GL動畫並不討市（ㄓㄞˊ）場（ㄋㄢˊ）的歡喜，所以賣不好。但這樣的結論其實是混淆了不同層面的問題。


日常小品的暢銷

《輕鬆百合》的走紅，與近年來日常小品的流行不無關聯，而日常小品的興起又與整個動漫畫大環境變遷有關。

日本學者東浩紀認為自1980年代以降，隨著傳統價值的殞落，動漫畫世界也出現「大敘事」的凋零，而在後現代孕育的新世代御宅族自始便只知資料庫的存在，遂有今日萌要素的當道──用白話文說明就是：早期御宅族在消費動畫本身之外，也會消費該動畫背後的世界觀，但現代的御宅族則不在乎動畫的世界觀，而重視個別要素、也就是萌點。

看到這裡應該有些讀者會想要反駁，不過我今天想討論的不是萌要素當道，而是大敘事的凋零，所以就不對東浩紀的說法加以申論（有興趣的讀者請參閱東浩紀的《動物化的後現代：御宅族如何影響日本社會》）。

此外，台灣學者兼動漫畫研究者李衣雲也指出1980年代末至1990年代的漫畫開始興起單元故事，除了時代變遷的外在因素影響之外，當時有許多同人誌創作者投身漫畫商業誌的創作，慣於改編他人原作的同人誌作家在自身結構力不足的情況下，促成了單元連載故事的增加。

奇怪我幹嘛講這麼複雜我明明不打算寫論文了啊啊啊啊是說論文應該要比這篇再嚴謹個三倍吧!!!!


總之，就在動漫畫內外條件變遷的影響之下，大架構的扎實故事不再受到青睞，而沒有內容又輕鬆無負擔的單元故事則總有消費群。換言之，《輕鬆百合》受歡迎實是多少受惠於體裁本身，與其本身百合味清淡與否無關。

（當然李衣雲老師所謂的單元故事不只是短篇漫畫，也包含由單元構成的長篇故事，譬如《金田一少年之事件簿》，參見李衣雲《讀漫畫》）


這是第一個層面，接下來第二個層面就要回答本篇最初提出的問題。


正宗GL動畫不賣座？

上一節已提到《輕鬆百合》的受歡迎與體裁有關，但可以想見的是一部作品走紅不可能只靠體裁，不然就不會有不賣座的作品了。是的，這當然也與題材有關（還有這樣那樣的各種原因，這裡先不多談），以女學生的日常生活作為題材的作品多不勝數，這類動畫之中，近年最當紅的當屬《K─ON》，又如本季新番《向陽素描》甚至開播到第四季，可惜的是我至今還不能理解也無法解釋日本人何以如此喜愛女學生題材，但可以知道的是題材本身是否討喜也將影響一部作品的能見度。

(《向陽素描》，在台灣算冷門番的清淡百合風動畫，雖然是新房昭之作監督，但這部不算電波而且製作團隊沒有虛淵玄所以是真的很治癒)


因此我們將目光拉到《青之花》及《輕聲密語》，這兩部作品雖然都是女學生的校園生活，但體裁是長篇敘事體，題材也不是日常生活，而是戀愛，而且還是女學生之間的戀愛。且不論二者本身的劇情是否吸引人，這裡甚至可以用簡單的算術歸結一下，就可以知道為何二者叫好不叫座了《輕聲密語》甚至也沒被叫好(炸)。

(《輕聲密語》，雖然動畫偶有負評，但漫畫的水準相當穩定，前半段輕微虐心但可喜可賀是HE結局的校園戀愛故事)


眾所皆知以冒險為題材的少年漫畫不乏女性讀者，然而以戀愛為題材的少女漫畫則難吸引男性讀者，可以說少女漫畫屬於相當性別化的商品，只有極少數的熱銷少女漫畫如《好想告訴你》可能博得兩性共賞（男性仍屬少數），也就是說，當題材選定為戀愛之時，就只有動漫畫閱聽人口的一半會成為可能的閱聽人，而動畫又以女性之間的戀情作為主題時，又將範圍侷限在能接受女女戀情的閱聽人群之中，假設這樣的閱聽人占有半數，會收看GL動畫的閱聽人口恐怕也只占動漫畫閱聽人口總數的四分之一以下，更何況會看未必等於會買，如此一來，為何正宗GL動畫不賣座，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其實不用講這麼多，只要想想百合控裡面有多少人最喜歡的動畫是以戀情為主題的作品，就可以知其一二了。正如一般動漫畫閱聽人還是希望看到戀情以外的劇情，百合控也是如此，所以《魔法少女奈葉》、《天才麻將少女》才會廣受歡迎，又或者只想要輕鬆笑一笑的百合控也會轉而觀看《K─ON》、《向陽素描》以及《輕鬆百合》，至於看了會時而胃痛時而虐心的《青之花》或者《輕聲密語》，嗯，大家都了解了吧？

(《青之花》，看了之後會胃痛又虐心的極品GL漫畫，改編為同名動畫)

拉哩拉雜講這麼多，其實要講的東西很簡單，正宗GL動畫不賣座的原因不是因為百合受到動漫閱聽人的排擠，而是受限於體裁和題材的非戰之罪。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