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2月3日 星期六

《幼獅文藝》770期:〈大正時代的台灣少女會夢見女總統嗎?〉


文/楊双子



1.

台灣有「歷史小說」這個文類嗎?如果有,那麼「時代小說」呢?
我無意在此梳理大眾文學裡邊歷史類型小說的詳細定義,大抵上說起來是一個算式:歷史元素+小說體裁=歷史文學。此外附加的詞彙,都算是錦上添花。我在其上添花,所寫長篇小說《花開時節》如同其名綻放花朵,便自號為「台灣歷史百合小說」。
拆開來四個詞彙,台灣、歷史、百合、小說。百合指的是什麼?所謂「百合」(yuri),指的是女性與女性之間的情誼,也可以簡稱女女同性愛。如此重新組合這四個詞彙,想必讀者可以理解為「以女性情誼為主軸的台灣歷史小說」了吧。
──我想寫這樣的小說!
這個念頭誕生的那個當下,具體說起來是這樣的。
「大眾小說裡面,幾乎沒有台灣日治時期為故事背景的作品吧?」
「這麼說起來,就算有《賽德克‧巴萊》、《KANO》和《大稻埕》這樣的電影,也沒有催生日治時代背景的大眾小說嘛。」
「而且無論是哪部電影,都不是以女性為主角的作品。不對,確切的說,女性角色的戲份根本少到令人想哭。」
「以女性與女性之間的情誼為主軸的作品,就算是好萊塢也沒有!」
双子姊妹你一言我一語的閒扯起來,並且如同往常,不知不覺受到話題牽引而深陷新的人生大坑。
「不如來寫以女性情誼為主軸的台灣歷史小說好了!」
「好,來寫吧!我想寫這樣的小說!」
會得出這樣的結論,是歷史之神的召喚嗎?還是百合之神的捉弄呢?


2.

「這不是推理,是文學少女的想像。」
十年前的日本暢銷輕小說《文學少女》有這樣的名言,我們也借來用以發出宣言:「這不是歷史,是文學少女的想像!」
這個宣言是為了回應一個大哉問。
「日治時期的台灣少女們,到底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呢?」
双子姊妹掉入名為「台灣歷史百合小說」的大坑,開始進行一系列的文獻考據。將文學院研究生的那一套方法搬出來,設定關鍵字,循線查閱博碩士論文、期刊論文,而後是各類專書,也讀時人日記,讀日治時期台灣文學。儘管如此,彼時台灣少女們所經歷的一切,各方資料拼拼湊湊,仍有許多闕漏與空白。
她們之中的誰,曾經為了擠身全國等級的運動大賽而奮力鍛鍊嗎?曾經發願成為醫生或工程師,要造福世人嗎?曾經深陷戀愛而對抗家族,最終因為現實而割捨愛情嗎?這些事情我們全部無從得知,彼時少女們的燦爛花季,生命的細節,只在文獻夾縫曖曖發光。
「歷史不記的,就讓文學代勞。」
「說的好,歷史的縫隙靠文學填補!」
於是我們異口同聲發出宣言:
「這不是歷史,是文學少女的想像!」


3.

文學少女的歷史異想,具體來說又是什麼呢?
「首先,為什麼歷史書寫都是以台北為主?要不然就是台南!台中是邊緣地帶嗎?」
「汝為台中人,不可不寫台中事。」
双子姊妹中的一人發出抱怨,另一人便山寨連雅堂他老父的名言予以回應。真是非常完美的創作組合啊,我們熱烈地發展出一連串妄想。
「總之要有又萌又可愛的校園少女們。寫台中高等女學校!」
「讓她們一起去圖書館吧,在書架之間肩膀靠著肩膀小聲讀書,吐氣如蘭。寫台中州立圖書館!」
「放學回家的時候結伴同行,台中街道有鈴蘭燈,還有市中心的河川,超級羅曼蒂克的啊。寫鈴蘭通!寫綠川!」
「她們會一起搭蒸汽火車。汽笛大響,其中一個人去幫另一個人摀著耳朵,天啊太美妙了。寫台中車站!寫鐵道旅行!」
氣勢凶猛的妄想宛如台中的地下湧泉,從文學少女的口中不停冒出。等到回過神來,文學少女的想像已經膨脹到必須寫成十幾萬字的長篇小說才能應付的程度了。
「是不是應該節制一下才對?」
我們之中誰這麼說了,所以一起安靜下來。
直到一個偷自著名科幻小說書名梗的句子又竄出來:
「大正時代的台灣少女會夢見女總統嗎?」
「女總統應該是不會啦,可是1941年美國漫畫就有神力女超人了!」
「大正時代的台灣少女會夢想成為神力女超人嗎?」
「如果台中州是飛天小女警的小鎮村呢?」
「寫台中公園裡面的台中神社!」
「寫大肚山上的競馬場和高爾夫球場!」
「寫台中州的各地媽祖廟!」
嗯嗯好的,無藥可救。文學少女的歷史異想,就此以「台灣歷史百合小說」為核心啟動了。這件事情的美妙之處,未來就請讓我們好好說道一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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